相國在上253【罪惡滔天】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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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罪惡滔天】


更新時間:2025年11月04日  作者:上湯豆苗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上湯豆苗 | 相國在上 
“桑承澤!”

獄卒冰冷的聲音在陰暗潮濕的牢房內響起,像一塊石頭砸進死水,激得蜷縮在角落草堆里的桑承澤猛地一哆嗦。

他抬起頭,長時間不見天日的臉蒼白憔悴,曾經跋扈的眼神此刻只剩下驚惶和一絲強行壓抑的屈辱。他身上的錦袍早已污穢不堪,散發著難以言喻的酸臭氣味。

“起來!”

獄卒不耐煩地用鐵尺敲了敲牢門,道:“薛大人要見你!”

“見我?”

桑承澤像是被針扎了一下,猛地彈坐起來,眼中爆發出古怪的光芒:“他終于肯見我了?他要把我怎么樣?放我出去!我要見我爹!我要見蔣大哥!我是漕幫的小少爺!”

“閉嘴!”

獄卒厲喝一聲,有些頭疼地說道:“再聒噪就繼續在這里待著,起來,跟我走!”

桑承澤還想爭辯,但是一想到這些天的境遇,所有的氣焰瞬間被澆滅,然后掙扎著爬起來,跟在獄卒身后穿過幽暗的通道。

片刻過后,他被帶進一間比較寬敞整潔的房間,屋內陳設雖然簡陋,但是沒有出現他想象中的各種刑具。

房間中央擺著一張簡陋的木桌和兩把椅子,昏黃的光線將坐在桌后那個身影映照得更加深沉莫測。

桑承澤終于見到了這些天他反復念叨的薛淮。

只見傳聞中城府如海的揚州同知穿著一身深青色常服,臉上沒有什么表情,既無怒意也無譏諷,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然而正是這種平靜讓桑承澤感到一股從未體會過的壓力,或許是這些天的煎熬讓他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當下他沒有任何不合時宜的舉動,只是沉默地站在桌邊。

“坐。”

薛淮抬了抬下巴,指向對面的椅子,語調平靜淡然。

桑承澤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坐在薛淮對面,朝對方看了一眼。

他對薛淮的第一印象是年輕,第二印象是英俊,心中不禁泛起自慚形穢之感,尤其是此刻他身上又臟又臭,毫無往日瀟灑貴氣的儀態,這讓他分外局促。

“桑承澤,漕幫幫主桑世昌的幼子,時年二十歲。你自幼嬌生慣養,長大后文不成武不就,除了一身蠻力和幾下三腳貓的功夫,可謂一無是處。”

薛淮不輕不重地說著,繼而問道:“本官沒有說錯吧?”

桑承澤嘴唇翕動,很想出言反駁,但是話到嘴邊,他又想起那天在分舵大院門口,他被府衙的兩名高手在一個照面間制住,登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僵硬地搖了搖頭。

“說說你這樁案子。”

薛淮轉入正題,不疾不徐地說道:“想必你應該聽說過本官的事跡,既然你如此藐視本官,在揚州城內蓄意傷人,本官若是不按照律法重判,似乎對不起你飛揚跋扈的性情。”

“薛……薛大人,草民那是被迫自衛還手,是喬文軒的親隨學藝不精,不能怪我出手重!”

桑承澤連忙開口解釋,但是不知為何,當他對上薛淮平靜的目光,心里便開始發虛。

這讓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就算是在漕運總督蔣濟舟面前,他都沒有這種感覺,然而對面那個年輕同知看起來文質彬彬,卻讓桑承澤感到真切的危險。

“這些話是蔣方正教你說的吧?你們倒也登對,一個混不吝的漕幫少爺,一個自以為是的總督公子。”

薛淮的嘴角微微勾起,悠然道:“現在本官就告訴你,這樁案子會如何判。”

桑承澤似乎沒有聽見后面那句話,顯然已經被前面那句話鎮住。

他從未見過地方官員敢這樣評價蔣方正。

往常跟著蔣方正游歷各地,所到之處無不充斥著阿諛奉承的聲音,桑承澤見識過那些知府和同知們在蔣方正面前卑躬屈膝的樣子,因此在聽到薛淮平淡的話語之后,內心的驚詫難以言表。

他知道薛淮的背景不弱,據說那位已經過世多年的薛公是當今天子器重的大臣,而薛淮的座師沈望乃是工部尚書,可是在桑承澤看來,蔣方正的父親可是漕運總督,而且和當朝內閣首輔關系親近,這層人脈不比薛淮強多了?

至于廟堂之上的波詭云譎,顯然不是桑承澤能夠接觸的秘密。

薛淮似乎沒有察覺桑承澤的異樣,繼續說道:“你那天在攬月舫出手毆打喬文軒致其臉部和腹部重傷,同時率領漕幫打手聚眾斗毆,按照大燕律之刑律,你身為主犯罪加一等,當判杖一百、徒三年。”

桑承澤終于回過神來,聽聞此言登時面色發白。

他不相信薛淮真會讓人把他活活打死,可是徒三年意味著他要做三年苦役,這讓他如何接受?

還沒等他開口,薛淮又道:“此外,喬望山身為本地鄉賢,你公然出言辱罵,按律可比照辱罵五品以上官員,也就是說,你罵本官是老東西和狗腿,按律當杖一百。還有,你強闖攬月舫雅間,又毀壞大量財物,可比照白晝搶奪之罪,按律當杖一百、徒三年。”

桑承澤驚恐地看著他,拼命搖頭道:“草民不服!”

“本官斷案何需你服?”

薛淮冷笑一聲,肅然道:“綜合以上罪行,本官最終對你的懲處是杖三百、流三千里,刑期為六年。”

望著薛淮沒有任何波瀾的表情,桑承澤意識到他不是在危言聳聽。

正如薛淮所言,像他這樣的紈绔少爺,何時經歷過真正的坎坷與磨難?

從小到大,桑承澤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父母對他十分溺愛,兩位兄長也不同他計較,出門在外又有漕幫打手前呼后擁,他完全不知道懼怕為何物。

絕大多數時候,只要亮明漕幫小少爺的身份,他在運河兩岸幾乎無人敢惹,更不必說連漕運總督的獨子都和他稱兄道弟,又有誰敢真的冒犯他?

直到此時此刻,在明明沒有表露絲毫怒意的薛淮面前,桑承澤終于感受到實實在在的畏懼。

“薛大人……草民錯了,草民不該去攬月舫不該出手打傷那些人,草民給您賠罪,只求您高抬貴手,我爹和漕幫一定會重重謝您……”

桑承澤艱難地求饒,許是因為這些天凄慘的牢獄生活打磨掉他的桀驁不馴,亦或是他發現薛淮真不在意他的背景,內心的恐懼彌漫開來,讓他不得不低下頭。

薛淮定定地看著他,問道:“知道本官為何要關你這么久嗎?”

桑承澤搖了搖頭。

“因為你蠢。”

若是從前聽到旁人這樣的評價,桑承澤一定會發作,但此刻他只是怔了一下,下意識地反問道:“蠢?”

“很蠢。”

薛淮的語氣依舊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繼而道:“你被人利用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威風八面,這不是蠢是什么?”

“利用?”

桑承澤反應過來,毫不遲疑地說道:“不可能,蔣大哥不是這種人!”

“呵。”

薛淮面上浮現一抹淺淡的嘲弄,悠悠道:“看來你還沒有蠢到不可救藥的地步,知道是誰在利用你。”

不待桑承澤反駁,他便稍稍加重語氣道:“本官問你,這次你突然來到揚州尋釁喬家,是不是蔣方正告訴你,因為兩淮鹽業協會的成立,你們漕幫的進項損失了一些,而喬望山身為鹽協會首,便是導致漕幫受損的罪魁禍首,所以你才做出這種惡事。喬家的情況、喬文軒的習性乃至當日攬月舫內的狀況,是不是蔣方正在無意中透露給你的?”

桑承澤遲疑片刻,低頭道:“是。”

“那你口口聲聲維護的蔣大哥有沒有告訴你,喬文軒是喬望山最疼愛的幼子,一如你的父母對你的態度?蔣方正有沒有告訴你,喬望山得到這個會首位置是本官允準的,喬家亦是本官推行揚州新政最重要的支持者?”

薛淮微微前傾上身,盯著桑承澤的雙眼,一字一句問道:“他有沒有告訴你,那天你一拳打下去,打的不是喬文軒的臉,亦非喬望山乃至喬家的臉,而是本官、揚州府衙乃至朝廷的臉面?”

這一連串的問題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桑承澤的心頭。

他的臉色愈發蒼白,眼中浮現茫然和恐懼,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你總是把漕幫小少爺這五個字掛在嘴邊,因此本官是不是可以這般認為。”

薛淮頓了一頓,看著大汗淋漓的桑承澤說道:“那天你在攬月舫上動手傷人,是出自漕幫之主桑世昌的授意,只因本官奉天子圣意推行的鹽政新策影響到漕幫的利益,所以他讓你這個紈绔子弟公然折損本官的顏面,好讓本官明白一件事。”

桑承澤的雙手不由自主地微微發抖,強撐著問道:“什么事?”

“還能有什么?”

薛淮哂笑一聲,靠向椅背冷聲道:“桑幫主無非是想讓本官知道,這千里運河兩岸沃土是你們漕幫的自留地,區區一個揚州同知也敢染指?就算是京城里那些廟堂諸公,誰若敢和你們漕幫作對,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砰!”

薛淮眼前失去了桑承澤的身影。

那把椅子朝后倒下,堂堂漕幫小少爺已經癱軟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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