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納維拉爾角的地面發射中心。
尼克松在發表完演講后,和白宮高官、記者團隊們一起坐在屏幕前,觀看來自自由號的實時數據。
尼克松為這次的空間站足足預留了三天時間。
他在卡納維拉爾角的行程包括了觀看火箭發射、空間站對接、發表演講以及觀看宇航員的空間站生活。
發射中心工程師們的屏幕上面閃爍著來自自由號空間站的實時數據。
在空曠場地上,則擺著另一塊更大的屏幕上,是來自太空的直播畫面。
模糊的雪花點偶爾閃過,但這絲毫沒有影響人們的熱情。
直播畫面同時會隨著廣播信號,傳遍地球每一個角落。
哪怕在莫斯科,人們也在關注著阿美莉卡的空間站。
他們用來自華國的電視,收看來自歐洲的電視節目。
“教授,這里是自由號,”奧爾德林的聲音從揚聲器中傳來,帶著無線電特有的失真。
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
因為月球很遠,月球是科幻感,三十多萬公里外傳回的信號。
而現在,就在他們的頭上,空間站的高度只有462公里,在一個相對較低的近地軌道上。
這給人們的感覺就像是,觸手可及。
從研究飛機的萊爾兄弟到飛機成為人們的日常交通工具,也不過短短數十年時間。
1903年的第一次試飛,到1914在洛杉磯至舊金山之間的第一條定期商業空中航線開通,甚至只有短短的11年時間。
32萬公里的距離,和人們說殖民月球,月球大改造,這個大家會覺得有生之年都看不到。
但現在,在這個科技爆發的時代,在這個人類探索邊界不斷擴張的時代,人們會覺得空間站的常態化運作,短則數年,長則十余年就能成為現實。
現在是宇航員在上面,可能在不遠的未來,大家都有機會去空間站。
正是這種奇妙感受,結合科技爆發,讓所有人都屏氣凝神,期待地觀看著從不遠天空傳回的畫面。
“教授,你覺得我有希望去到空間站嗎?”尼克松側身和林燃問道。
這是林燃的主場,尼克松和他坐在觀眾席的最前面,這一排只有他們二人。
過去尼克松沒少在電視上看到,約翰遜的待遇,那就是在NASA相關基地視察,林燃和約翰遜邊走邊聊,或者兩人在一起觀看發射,林燃給總統講解。
現在他當總統了,他也要這樣的待遇。
白宮的行政人員全部都被安排在后面,別打擾大師親自給我講解太空和宇宙。
“當然,我之前有說過,快的話我們在五年內,就能夠做一些常態化的運營。
燃燒一號火箭已經研發成功,快的話,我們在明年應該就能開展空間站的商業化運營,一百萬美元,富豪們能去到空間站。
甚至我們可以改成拍賣的形式,價高者得。”
林燃解釋道。
尼克松輕輕鼓掌:“教授,好主意,過去NASA一直在燃燒經費,哪怕我們完成了登月這樣的偉大事業,但在華盛頓和民間一直有聲音詬病。
說NASA的工作沒有創造實際的價值。
他們這樣完全錯誤的說法,卻很容易讓民眾相信。
當GPS在越戰前線大放異彩的時候,華盛頓這樣的聲音消失了。
這種時候,對NASA做一點點的商業化運作有助于打消這樣的聲音。
有什么比讓金融界、媒體界的資本家們去太空更能爭取他們支持的呢?”
林燃點了點頭:“我很有信心,他們只需要在空間站,看我們的藍色星球,他們一定會對NASA的工作有新的認識。
說不定他們會成為NASA最忠實的擁躉。”
當林燃和尼克松在輕聲對話的同時,屏幕里的畫面開始動起來,兩旁的揚聲器也傳來聲音。
“現在我們正在進行晚間的例行工作,我們將向你們展示,在太空中,我們是如何生活的。”
畫面中,任務專家艾倫·斯賓塞緩緩漂浮到鏡頭前,他手里拿著一個裝滿水的袋子。
他輕輕一擠,一個晶瑩剔透的水球便像一個巨大的眼淚,在空中凝結成型。
“我的天啊,”在場的工程師們發出了贊嘆聲。
他們中的許多人,一輩子都在與數字、公式和圖形打交道。
但此刻,他們為眼前的奇觀而著迷。
艾倫·斯賓塞將水球推向阿姆斯特朗。
尼爾用吸管輕輕一吸,水球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太空中,我們失去了重量,但我們獲得了自由,”艾倫的聲音繼續傳來,“在這里,我們可以自由地飛翔。”
奧爾德林則漂浮到生活艙的角落,向地面展示他們的家。
這是一個充滿了各種管線和設備的狹小空間。
宇航員們向鏡頭展示了如何利用睡袋固定在墻上,來確保在睡眠時不會飄走;也展示了如何使用特制的餐具,來確保食物不會四處飄散。
宇航員們向大家展示了他們的廚房。
他們的食物都是脫水的,需要用加熱的水來還原。
當他們擠出袋子里的脫水蝦仁時,它會像一個巨大的、干燥的、白色的泡沫球,在空中飄浮。
他們必須用吸管來吸食,以防止食物碎屑飄散到空氣中。
在太空中,洗澡和洗手都是一項挑戰。
宇航員們向大家展示了如何使用特制的濕巾來擦拭身體,以及如何使用一種特殊的無水洗手液來清潔雙手。
他們還向觀眾展示了,在太空中,他們的頭發會因為沒有重力而豎立起來,就像是頂著一個爆炸頭。
他們還將一個裝有液體的容器放在鏡頭前,讓觀眾們看到,在沒有重力干擾的情況下,液體會形成一個完美的球體。
整個過程非常的有意思。
和登月比起來,是一種截然不同的體驗。
當直播結束,畫面變成雪花時,地球上的觀眾感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失落。
尼克松轉身和身后的記者們高聲說道:“諸位,我相信短短兩個小時的直播給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電視屏幕上,每天晚間新聞的頭條都是越戰的傷亡名單,一個個年輕士兵的生命被冰冷的數字所取代。
街頭,反戰的口號聲此起彼伏,嬉皮士們用鮮花對抗槍炮,用愛與和平的理想嘲諷著華盛頓的決策者。
胡佛去世,不斷出現的神秘錄像帶將克里姆林宮的陰影投射到白宮。
這個國家,終于開始懷疑自己。
然而,我們沒有放棄,我們還在戰斗,我們堅持自由是一種理想。
這次的自由號直播,更是告訴我們,在混亂的地球上,還有一片由阿美莉卡人主導的、充滿希望的太空。
未來我們將會為我們的盟友培養宇航員。
我們的空間站叫自由號,而不是阿美莉卡號,我們的空間站將會對我們的盟友開放,我們的盟友也能派宇航員去到月球。
在地球上我們被分裂成不同的國家,但在宇宙中,我們是一個整體,我們都只有一個名字:人類。”
尼克松最后的講話,再次把整個直播給拔高。
在皇后區的弗雷德公寓里,來自意大利移民弗朗西斯科一家人圍坐在黑白電視機前。
弗朗西斯科是一個建筑工人,他的一生都在與重力和磚頭打交道。
他無法理解太空中的物理,但他能理解宇航員臉上的笑容。
當他看到宇航員在太空中自由飛翔時,他轉頭對身邊的兒子說道:“看,孩子,只有我們能做到。”
他的語氣里充滿了羨慕,也充滿了自豪,自豪于他將他的兒子從意大利帶到了一個更有前景的國度。
他語境中的我們,從意大利變成了阿美莉卡。
在堪薩斯州的一個小農場里,農場主老約翰坐在搖椅上,看著電視里的直播。
他同樣無法理解太空中的科學,但他能理解宇航員臉上的驕傲。
當他看到宇航員向地球揮手時,他感到,那雙揮舞的手,也代表著他。
當尼克松最后的演講說完后,老約翰對這位新總統的好感直線上升:“尼克松是好樣的,比該死的約翰遜可要好太多。”
民眾是盲目的,民眾更是盲從的。
你讓他說,尼克松到底哪里好,他也說不上來,只能從感性的層面給你一個模糊但又肯定的回答。
正因如此,所以在選舉政治的國家,媒體才如此重要。
他們會塑造這種感覺。
當然奶頭樂理論的提出者布熱津斯基絞盡腦汁也想不到還有短視頻這種能在15秒內讓人情緒轉化數次以上的娛樂產品。
過去的奶頭樂再怎么離譜充其量也只是精致碳水,短視頻這升糖作用堪比直接注射葡萄糖了。
民主選舉的制定者,同樣,怎么都想不到,還會有社交媒體這樣的媒介,選出新的怪物上臺。
空間站的直播徹底扭轉了尼克松的頹勢。
把尼克松從過去越戰和胡佛的沼澤里拉了出來。
但很明顯,驢黨所控制的媒體們不想這么輕易放過尼克松。
你甩鍋可以,大家都會甩鍋,但無論是GPS還是空間站,這都不是你的功勞,你都是撿現成的。
這都是在肯尼迪時期、約翰遜時期就奠定的基礎。
像紐約時報就強調,紐約時報出頭還有重要原因是珍妮同樣需要把功勞歸結于林燃,而不是尼克松。
“.盡管過去半年時間里,尼克松政府一直在指責象黨,指責過去的總統給他留下了難以解決的爛攤子。
認為無論是越戰還是胡佛,又或者冷戰中和蘇俄不平等的關系,擅自簽署的核約束協議等等,都是驢黨的責任。
在尼克松民調逐漸走高,這屆政府短短半年內走出泥沼,越戰前線出現曙光,我們在太空中有了新的據點。
沒有月球基地,但我們擁有了空間站。
但實際上,NASA在還沒有登月的時候就已經將目光投向了更遠的未來。
教授早在1961年就提出了空間站這一偉大構想,并且在過去一直在NASA耕耘,一手打造了阿波羅登月、自由號空間站和GPS衛星定位系統。
當電視直播中,宇航員們在太空中向地球揮手,展示他們在失重環境下喝咖啡、睡覺和工作的畫面時,全世界都被深深地震撼了。
在這個時刻,我們忘記了所有過去造成這個國家分裂的東西,我們看到的是,阿美莉卡英雄正在為全人類探索一個全新的未來。
尼克松總統在卡納維拉爾的演講,也在向全世界宣告,自由陣營在為人類的未來而戰。
我們建造了自由號空間站,人類征服宇宙的起點。
越戰前線,在GPS的幫助下,河內第一次主動提出和談。
尼克松把過錯甩給前任,卻將GPS和自由號空間站的功勞歸結于自己,這是否是一種雙標?
他能夠享受這兩大成果,都得益于教授。
得益于肯尼迪總統從哥倫比亞大學將教授挖掘出來,得益于約翰遜總統給了教授更大的信任和更多的支持。
尼克松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沒做,他只是在享受前人的成果”
手下記者寫的,珍妮最后定稿的這篇報道,通篇都在說,這些都是教授的功勞,尼克松純屬撿漏。
當然這不是目的,真正目的是在告訴尼克松,你應該要給教授更大的支持。
什么是更大的支持?
自然是更多的預算和更多的信任。
另外,赫斯特家族本來就是驢黨陣營的,過去他們家兩任議員都是驢黨議員。
所以幫驢黨質疑尼克松也很正常。
這是一種間接喊話。
有媒體就是這點好。
很多東西,不需要你自己去說,媒體會幫你說。
尼克松想質疑,林燃只需要裝作無奈地搖搖頭,說我不知道有這回事,我回去問問。
第二天再告訴尼克松,這是珍妮自作主張就好。
你想發作都找不到由頭。
至于尼克松不看紐約時報,這怎么可能。
作為阿美莉卡最有影響力的報紙,在這個時代,它的影響力能夠深入到每一個阿美莉卡家庭。
珍妮的報道就像是發令槍,在刊登之后,偏向于驢黨的媒體們找到了角度,紛紛把功勞歸結于林燃,繼續指責尼克松。
尼克松會甩鍋,驢黨難道是吃素的不成?
偏向于驢黨的媒體能夠找到花式角度來批評尼克松。
就像1962年尼克松落選加州州長時候,媒體做的那樣。
此時媒體已經找到了尼克松的命門,那就是象黨。
邏輯鏈很清晰:驢黨推動的民權法案,驢黨任命的少數族裔白宮高官,換象黨,不可能會給倫道夫·林這樣一位黃種人和猶太人混血,予以NASA局長的高位。
這既論證了尼克松是撿漏,又論證了象黨的主張為什么不行。
而越戰前線,一切也在發生微妙的變化,事情遠不如尼克松預料的那么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