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在上128【愿者上鉤】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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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愿者上鉤】


更新時間:2025年08月26日  作者:上湯豆苗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上湯豆苗 | 相國在上 
胡家大宅,西跨院,賬房之內。

不知江勝用了什么手段,胡家管事乖乖交出兩份契約。

一份上面寫著年息三分,另一份則是月息一分,除此之外的內容完全一致,更令人感到訝異的是這兩份契約上面都有王大有的簽名和指印。

此刻房內除了薛淮、章時、書吏和四名持刀護衛,還有王栓、胡家父子、青山鎮里正胡子玉和糧長徐國忠。

江勝與王貴等府衙屬官則按照薛淮的吩咐,帶著護衛和衙役們將整個胡家大宅控制起來,但是沒有驚擾內宅。

“胡慶。”

薛淮坐在桌邊,左手按著那兩份契約,沉聲道:“你來給本官解釋解釋,這兩份契約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慶脊背佝僂,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明顯,他十分艱難地說道:“廳尊,晚生這是……這是……”

“你先前在縣衙大堂言之鑿鑿,當年你和王栓之父王大有簽訂契約時,本鎮里正亦在場。”

薛淮轉頭逼視胡子玉,問道:“胡里正,你當時看見的是哪一份契約?”

胡子玉和徐國忠趕到胡家大宅門前之時,剛好看到江勝一刀將胡保砍翻在地,兩人何時見過這等暴戾場面,險些魂兒都嚇飛了,一直到此刻都無法平復心情。

聽到薛淮冷峻的聲音,胡子玉下意識地咽下唾沫,心知這次已然躲不過,只能指向左邊那份說道:“回廳尊,小的當時看見的是寫著年息三分那一份。”

薛淮便道:“證人證物皆在,胡慶,你還不老實交代?”

胡慶長嘆一聲,滿懷愧疚和悔意地說道:“廳尊,晚生交代。五年前王大有找晚生借貸三十兩銀子,當時談的是年息三分,以五年為期。因為晚生懷疑王大有還不上這筆銀子,他便與晚生約定若還不上就以王家田地抵債。晚生一時鬼迷心竅,看上了王家的八十畝水田,但三十兩銀子按年息三分算,五年也才八十四兩。”

站在一旁的王栓咬牙切齒含恨道:“所以你在簽下契約后,刻意灌醉我父親,又哄著他在另一份契約上簽字畫押!你這個畜生!”

胡慶嘴唇翕動,最終還是沒有反駁,因為兩邊站著的護衛手里握著刀柄,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

薛淮示意王栓暫且退下,然后冷冷道:“就算你偽造了一份契約,按照月息一分來算,二百四十六兩仍然不夠買來王家的八十畝水田,所以你就聯合徐國忠,在黃冊中將王家的好田改作荒地!”

“大人饒命……饒命啊!小的都是被胡老爺逼的!”

糧長徐國忠壓根不敢狡辯,直接跪下求饒。

事已至此,胡慶頹然道:“廳尊息怒,晚生認罪。”

薛淮道:“爾等侵占田產、偽造契書、賄改田冊,該當何罪?”

章時適時說道:“稟廳尊,依照大燕刑律,此案主犯胡慶當判杖一百,王家八十畝水田物歸原主,胡慶當賠償王家白銀五百兩。青山鎮里正胡子玉、糧長徐國忠身為從犯,當判杖六十,革役永錮,兼罰銀三百兩。”

胡子玉和徐國忠眼前一黑,胡慶不得不開口說道:“廳尊,晚生為國子監生,按照朝廷規制可納銀贖罪。晚生愿向縣衙納銀三千兩,以贖此罪。”

這是他早就想好的應對。

當下形勢比人強,他讓胡保去請的援兵可能還沒收到消息,而青山鎮已經在薛淮的掌控之下,要是等府城那邊反應過來,說不定他已經被薛淮弄死。

認罪認罰,爽快交上銀子,想來薛淮不至于非要致他于死地。

聽到三千兩這個數額,章時心中一跳。

不怪他眼皮子淺,屬實是沒有見過這么多銀子。

這兩年他為了儀真縣的河工江堤,嘴皮子磨破都只能從府衙求來幾百兩,雖說儀真是富庶上等縣,問題在于不論漕運還是鹽政的銀子,都不是他這個七品縣令能夠覬覦的對象。

他小心翼翼地克制著表情,卻發現端坐的薛淮微微不屑道:“三千兩換一百杖?”

胡慶只覺肉疼,但是他真的怕薛淮讓衙役直接下死手,就算他沒被打死,要是落個殘疾也無法接受,因此他一杖都不想受,只能愈發卑微地說道:“廳尊若覺得不夠,晚生可以盡力多湊一些,五千兩現銀如何?晚生知道廳尊準備興修水利,這算是晚生略盡綿薄之力。”

薛淮不置可否,淡淡道:“這件事暫且擱置不提,現在我們來說一說王家夫婦之死。”

胡慶心中忍不住罵娘,這個京城來的年輕人胃口太大,連五千兩都填不飽他的肚皮,就不怕吃撐了?

這個時候他知道胡勇指望不上,連忙說道:“廳尊,王大有之死真的是他自己不小心跌倒所致,與犬子實無關聯。不過這件事確由晚生貪念所致,晚生愿賠償王家一千兩!此外,晚生愿意變賣家中產業,湊足一萬兩銀子捐獻給縣衙!”

數額越來越大,顯得胡慶誠意越來越足。

然而薛淮冷笑幾聲,雙眼微瞇道:“胡慶,你到現在還不老實,把本官當做三歲幼童戲耍?本官今日來此是為了給王家人伸冤,你竟然想用銀子當眾賄賂收買本官,你知不知道這是什么罪?”

“晚生絕無此意!廳尊,晚生真心認罪,求您高抬貴手,給晚生一個贖罪的機會!”

胡慶一揖到底。

薛淮看著他彎曲的脊背,視線轉向旁邊的胡勇,緩緩道:“你認不認罪?”

“廳尊。”

胡勇雖然不中用,卻也知道這個時候一旦承認就是無解之局,因而顫聲道:“晚生并未傷害王大有,是他自己摔倒磕到了腦袋,這真不是晚生的過錯啊。”

“你們都不肯承認,如果本官讓人去審問當日隨胡勇去找王氏夫婦的家仆……”

薛淮欲言又止。

胡慶連忙說道:“回廳尊,王大有離世后,那幾人便不見了,晚生原想找他們來幫犬子作證,誰知他們一夜之間全都跑了。或許他們是因為畏懼沾惹人命官司,可是這卻害苦了犬子。晚生當時便上報失蹤,胡里正知道此事。”

胡子玉心知還得靠胡慶借銀繳納罰銀,當下無奈說道:“廳尊,確有此事。”

章時聞言不禁眉頭皺起,斥道:“你們這是把官府當傻子糊弄?胡勇身為主使還過著瀟灑日子,那幾名幫兇有何必要潛逃?”

“章知縣,他們不會承認的。”

薛淮站起身來,看向王栓說道:“你都聽到了,即便到了這個時候,害死你父親的兇手依然覺得可以躲過國法的制裁,所以你考慮好了沒有?”

此前在來時的路上,他便對王栓說過,胡家侵占田產的問題不算死罪,畢竟大燕的風氣便是如此,更何況胡家父子都有監生的身份,這件事最多就是罰銀。

想要讓胡家付出代價,必須要坐實胡勇殺害王父一案。

王栓面上浮現沉痛之色,眼神卻十分堅定,躬身道:“大人,草民為找出害死爹娘的真兇,懇請大人派人開棺驗尸!”

此言一出,猶如驚雷落于室內。

在這個孝道大如天的時代,王栓竟然能夠提出這個要求,完全出乎胡慶的意料,他不禁顫抖著說道:“廳尊,本鎮沒有仵作……”

“無妨。”

這個時候薛淮反倒對他比較和氣,淡淡道:“本官來的時候,特意讓章知縣將縣衙的仵作帶了過來。”

胡慶啞口無言,旁邊的胡勇早已面容慘白毫無血色。

大半個時辰之后,青山東面一處緩坡。

身披白布的王栓雙膝跪地,朝著前方的墳墓不斷磕頭,雙眼已經哭得紅腫。

來自縣衙的仵作蹲在地上,極其仔細地檢查兩具高度腐敗的尸首。

薛淮、章時、江勝、胡家父子、胡子玉、徐國忠以及青山鎮十余位鄉老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等待著。

約莫一炷香后,仵作起身來到薛淮身前,神情凝重地說道:“啟稟廳尊,小人仔細查驗過后,確認王大有生前曾遭受激烈的毆打,其頭骨破裂、肋骨骨折,即便尸身腐敗仍可見皮下血蔭,故此可以看出,王大有并非因病去世,而是被人毆打致死。其妻則是因為窒息而亡,但如今無法確認是自縊還是被人勒死。”

“爹啊!娘啊!兒子不孝!”

王栓聞言嚎啕大哭,七尺男兒跪伏于泥地之上。

薛淮示意江勝過去照看著些,然后面色冷厲地朝胡勇看去。

“廳……廳尊……”

胡勇牙齒在不斷打架,最終癱軟在地,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胡慶也好不到哪里去,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

旁邊站著的青山鎮鄉老們神情復雜,其實他們都知道王氏夫婦的死因,但以前胡家只手遮天,不僅在府城有靠山,還握著他們這些人家里的進項,誰敢多說一句話?

“章知縣。”

“下官在。”

“你讓人告知青山鎮所有百姓,本官將在兩天后,于胡家大宅門前的廣場公審胡家父子,讓百姓們都來旁觀,若是有人手中握有胡家人為非作歹的證據,本官歡迎他們上臺檢舉告發。”

“下官遵命!”

聽完薛淮和章時的對話,胡慶和胡勇父子二人再也堅持不住,雙雙暈死過去。

薛淮沒有多看他們一眼,轉身走到緩坡邊緣,看著前方人煙裊裊的青山鎮,神情顯得十分肅然。

章時安排衙役將胡家父子控制起來,又讓人去傳達薛淮的命令,忙完這些才走到薛淮身側,恭敬地說道:“廳尊。”

“嗯。”

薛淮淡淡應了一聲。

章時想了想問道:“廳尊,既然胡家父子罪證確鑿,為何要等到兩天后公審呢?”

薛淮眺望遠方,眼中浮現幾分銳意:“總得給那些人一點時間,不然他們哪里來得及趕來解救胡家父子?”

“他們?”

“他們才是我們肅清揚州官場風氣的真正敵人。我做這些本就是要等他們出現,否則區區一個胡家,哪里需要這么麻煩。”

薛淮不復多言,轉身朝依舊跪在墳前的王栓走去。

章時凝望著這位年輕上官的背影,他忽然間醒悟過來,這一刻不禁發自肺腑地輕聲道:“大人,此路固然艱難坎坷,下官愿為您鞍前馬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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