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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我是誰】


更新時間:2025年11月11日  作者:上湯豆苗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上湯豆苗 | 相國在上 
東城大寧坊,漕幫揚州分舵。

桑承澤拎著一個包袱獨自來到此處,心中難免有恍若隔世之感。

這兩個月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場淬煉。

那個薄霧將散未散的清晨,他被府衙的高手緝拿帶走,然后在陰暗潮濕的逼仄牢房里忍受將近二十天的煎熬。他以為薛淮一定不會輕易饒恕他,沒想到最后會是完全意想不到的進展。

桑承澤畢竟從小在復雜的草莽環境中長大,并非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單純魯莽,在平靜下來之后也會懷疑這是薛淮的蠱惑,然而后續薛淮對他的言傳身教讓他徹底折服。

從小到大,父親和兄長們從未問過他的想法,仿佛所有人都默認他就是一個花天酒地混吃等死的廢物,尤其是兩位兄長對此樂見其成,私下里塞給他銀票,又幫他欺瞞父母,只要他繼續在外廝混就好。

桑承澤怎會不明白這是何意?

兩位兄長無非是擔心他會爭奪幫中的權力,所以絞盡腦汁讓他變成一個真正的廢物。

原本桑承澤也不想去爭,直到薛淮那番話點燃他心中的火焰——自家兄弟為了三瓜倆棗爭得頭破血流有什么意思?除非像薛淮所描繪的藍圖,讓漕幫平穩延續下一個百年,讓他桑承澤的名字永遠銘刻在千里運河之上!

桑承澤深吸一口氣,邁步向前走去。

“三少爺?”

“真的是三少爺!”

“兄弟們,三少爺回來了!”

這里既然是漕幫分舵,周遭眼線肯定不少,尤其最近漕幫和兩淮鹽商不和,分舵重地更不敢輕忽大意。

幾聲呼喊瞬間打破午后的沉寂,緊接著便是雜亂的腳步聲和更多涌出的身影。

桑承澤在漕幫上層的風評不好,但是底層的幫眾卻不這樣想,因為三少爺出手闊綽又不會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因此當桑承澤出現,分舵的幫眾們便歡呼相迎。

“三少爺,您終于回來了!”

一個年紀稍長的漢子擠到前面,滿面激動之色。

桑承澤看著面前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心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笑道:“各位叔伯兄弟,本少爺回來了,王奎叔在嗎?”

立刻有人應道:“在,舵主就在里面,三少爺快請進!”

在眾人的注視下,桑承澤挺直腰背從容地走進大院。

舵主王奎是個年過四旬的漢子,身材魁梧面膛黝黑,左臉有一道從眉骨劃到臉頰的猙獰刀疤,聽到外面喧嘩便抬起頭,恰好看到桑承澤走了進來。

“承澤?”

王奎猛地站起,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溜圓,大步上前雙手抓住桑承澤的肩膀,驚訝道:“你沒事了?府衙終于肯放你出來了?”

桑承澤被王奎蒲扇般的大手抓得微微生疼,卻能感受到對方那份毫不作偽的關切和激動。

他心頭一暖,鄭重地說道:“奎叔,我沒事了,薛同知判我在府衙做雜役抵過,如今算是兩清。”

王奎難以置信地說道:“做雜役?”

他是桑世昌最器重的心腹之一,幾乎是看著桑承澤長大,自然清楚這小子的性情。

此刻見他平靜地點頭,臉上并無怨怒之色,王奎不禁大為好奇,說實話他無法想象素來驕縱的三少爺會心甘情愿地做端茶倒水之類的事情。

桑承澤將王奎按回椅子上,自己也在一旁坐下,微笑道:“奎叔,這次我在揚州栽了大跟頭,被關進大牢,我以為這輩子完了,是薛大人給了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所以我心里沒有怨恨。”

王奎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

其實在看到桑承澤的第一眼他就覺得不對勁,具體如何說不上來,只是覺得這小子變得有些陌生,和以前很不一樣。

“既然你不怨恨,那就不多說了。”

王奎頗為感慨地說道:“你被府衙差役抓走那天,我不在分舵,事后得知險些嚇個半死。要是你這次有個閃失,我該怎么和幫主他老人家交代?還好你平安無事,這真是萬幸!我馬上讓人安排酒席,今兒我們熱鬧一場,也幫你洗洗身上的晦氣。”

“等等,奎叔。”

桑承澤略顯遲疑道:“我想求奎叔一件事。”

王奎灑然笑道:“你小子還真是變了,以前哪有這么客氣。說吧,什么事?”

桑承澤便問道:“奎叔,最近下面的兄弟是不是在針對揚州的商戶?”

王奎點頭道:“是有這么回事,先前蔣大少爺提了一嘴,再加上那個鳥協會實在不像樣,居然敢跟我們漕幫叫板,所以我安排了一些人給他們找點麻煩,這也是幫你出氣。”

“奎叔。”

桑承澤稍稍加重語氣,認真地說道:“此事暫且作罷。”

王奎一愣,他仔細端詳桑承澤的神色,并未發現有委屈無奈之色,不禁好奇地問道:“為何?”

“漕衙針對那些商戶自然沒有問題,他們有合理的借口去拿捏對方,但是我們漕幫不同,倘若我們惹怒了官府,下面的兄弟肯定會遭殃,到時候漕衙難道還能逼迫揚州府衙低頭?”

桑承澤自嘲一笑,繼而道:“連我被關在府衙這么久,漕衙都無能為力,更何況其他人?奎叔,你聽我一句,這次的事情水很深,我們漕幫沒必要冒然出頭,不如先看看局勢。”

王奎想了片刻,感慨道:“承澤啊,你總算成熟了。行,那就按你說的辦,讓兄弟們暫時安分些,不過這件事也有你大哥的授意,并非完全是因為蔣大少的提議……”

“交給我。”

桑承澤正色道:“奎叔不必擔心,我明天就回淮安,向我爹說明這里面的利害關系。”

王奎欣慰地說道:“好,不說這些了,我馬上讓人安排席面為你慶祝一番!”

傍晚時分,桑承澤剛從床上爬起來,這一覺雖然只睡了一個多時辰,卻讓他覺得神清氣爽,心情無比輕松,自然是因為王奎答應了他的請求,這使得他極其順利地完成薛淮交代的第一個任務。

外面忽地響起小廝的聲音:“三少爺,蔣大少來了。”

桑承澤目光微凝,隨即平靜地說道:“知道了。”

片刻過后,他來到前廳,一眼便見到神情略顯沉肅的蔣方正,遂像以前一樣開口招呼道:“蔣大哥。”

“承澤。”

蔣方正站起身來,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一番,歉然道:“此番是我對不起你。我沒想到那位薛同知如此不近人情,不論我去府衙多少次都見不到他本人,最后我只能請宋參政親自跑一趟,但是宋參政說你愿意留在府衙做事補過,所以他也無法強行將你帶出來。”

桑承澤道:“蔣大哥,我們是什么關系?何必如此見外?”

“也是。”

蔣方正笑著點點頭,繼而道:“方才我聽王舵主說,你打算讓漕幫的兄弟偃旗息鼓一段時日?”

桑承澤坦然道:“沒錯。蔣大哥,薛同知不同于一般官員,我擔心他會直接對下面的兄弟動手,而且……”

蔣方正見他欲言又止,不禁問道:“怎么了?”

桑承澤定定地看著他,腦海中浮現薛淮的分析和推測,遲疑片刻后說道:“蔣大哥,我覺得漕幫未必要和兩淮鹽商作對。”

蔣方正心中一沉。

早在宋義無功而返的時候,他就隱約猜測桑承澤身上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因為以他對桑承澤的了解,這個紈绔子弟絕對忍受不了那種身陷囹圄的處境。

時隔兩月再次相見,他愈發確認宋義所言非虛,桑承澤和以前確實不一樣,只不知這兩個月他究竟經歷了什么。

故此,蔣方正略顯嚴肅地說道:“承澤,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蔣大哥,我承認你以前說的那些話有道理,兩淮鹽協的成立確實損害到漕幫的利益。”

桑承澤斂去笑意,淡淡道:“可是后來我轉念一想,漕幫的份子錢本就不合理,說好聽是鹽商們自愿交出的份子錢,其實這就是漕幫對他們的勒索侵占,沒人愿意一直忍受。”

此言一出,蔣方正徹底怔住。

這還是那個只知花天酒地的廢物少爺?

蔣方正此刻終于有些失措,蓋因在他的計劃中,桑承澤是一個很有利用價值的對象,如果不能將其始終捏在手心里,他就無法借助漕幫的勢力給薛淮制造足夠多的麻煩。

眼下棋子居然有了自己的想法,蔣方正又驚又怒,輕吸一口氣道:“承澤,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薛淮手里還有你的把柄?若有你便直說,我們兄弟一場,做大哥的絕對會幫你。”

桑承澤笑了笑,搖頭道:“蔣大哥,你誤會了,我并非是受到薛大人的脅迫,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對于漕幫來說,兩淮鹽商交的份子錢不算少,如今沒了確實是損失,但還不至于讓漕幫徹底同他們翻臉,因為這樣做只會讓漕幫的聲譽變得極差,將來還有多少人愿意和漕幫合作?”

蔣方正皺眉道:“但是你可知道他們往后——”

“蔣大哥!”

桑承澤直接打斷他,冷靜地說道:“這件事容我明日回淮安向家父稟明原委再做定奪。”

蔣方正望著他堅定的眼神,心知今日很難說服對方,只能搖頭道:“承澤,你讓我很失望,沒想到僅僅因為被薛淮關了兩個月,你就毫無往日的果斷和霸氣,這一點都不像你。”

“蔣大哥,每個人都會慢慢長大,對吧?”

桑承澤忽地換上一副笑臉,仿佛方才蔣方正看見的只是假象。

蔣方正壓下心中躁郁,失望道:“既然如此,我不勉強你。”

說著便要轉身離去,桑承澤假意挽留幾句,最終親自送到大門外。

看著那輛馬車在十余名護衛的簇擁中離去,桑承澤的嘴角扯出一個細微的弧度,幽幽道:“這些年你一直把我當條狗,真當我不知道?早晚有一天,三爺要讓你知道什么才叫翻身做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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