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元京,南部。
銀灰色的原野一望無垠,冷風呼嘯,方廣萬里,遍地凍土,偶爾能見到如大片大片白云般飄動的牛羊。
蒼原位在元京之南,繼續往東北之地行上極遠,越過枯石大河,便算是進入了往生法道的控制范圍,有不少人去拜那一座白蓮山上的寶寺。
而此原往西南行上十萬多里,越過廣金山脈,則就算入了荒京,可至魔土。
一座高巍銀山立在原野正中,綿延數百里,通體泛著冷冷的金屬光輝,又有大大小小的窟窿落在其上,內里似有邪祟竄動,惡獸潛伏。
各式各樣的廟宇、祭壇遍布在此山之上,隱隱能見到一位位身著鐵灰袍服的修士在山間御風往來,皆都為筑基,多修巫術、金德。
無數穿著苦寒的凡人在下,或宰牛殺羊,或搬木運石,響聲動天,使得旁邊樹立的青銅巨燈燭火搖動,影子紛亂。
太虛破開,彩光映出。
一身云錦彩綢長裙的女子踏出,俏麗的面上略有幾分觸動,她看向下方無數血肉模糊,衣著破爛的男女老少,統共百萬,皆在服役。
這都是自各部征調而來的賤民。
遼土廣袤,遠超離國,可論起仙山福地、靈脈玄機這些就遠遠不如大離,即便是在古代,這里也一直是蠻夷外族所居之地,物產匱乏,資糧稀少。
仙魔如此,更遑論凡人?中原富饒之地,隨手撒一把種子就能坐等收獲,可遼地多是萬年凍土,少有耕種之基,哪里供的起五谷種養?
拓跋彩忽地感到有些可笑。
她是瘋了嗎,竟然在想這些東西?可轉而又覺得諷刺,以她紫府中期的修為,耗些時間,就是徹底毀去這一片蒼原也不在話下。
可她偏偏變不出一口吃的,一件穿的。
或許有人可為,但只是不愿,北遼可是乙木落位之地,本應多結花實才對,可如今卻是谷種荒廢,惡草生,毒花開。
也難怪釋修能在此大興其道了,這些凡人能指望誰?仙,還是魔,亦或是帝家,這銀害山上下令驅策萬民的可是最正統不過的帝王之血。
昔日的大遼銀害王耶律壇,也是今日的大祖靈靈祭。
這女子的眉心隱隱有一點黃白光彩躍動,被她伸手撫平,其心思漸漸沉了下來,轉而向著那一座銀山的最高峰飛遁而去。
銀光湛湛的神峰聳入云霄,冷風大作,不能撼動,而在峰頂之上又有一間黑鐵修筑的宏偉廟宇,自門戶向外噴薄鐵灰色的光彩,遙遙望之,好似天穹之上的一顆星辰。
拓跋彩身上霞光如紗,擋住了這噴薄不止的鐵灰光彩,她靜立在前,只道:
“拓跋彩,奉魏王令,來此求見。”
隨著她的話語落下,那門戶陡然打開,自其中顯化出萬千邪祟兇獸之形,呼嘯奔天,遮蔽日光,最后只聽得其中傳來一聲冷如鐵石般的聲音。
“進來。”
拓跋彩心神一定,踏入其中。
廟宇之中極冷,前方是一座極高的神臺,擺滿了千百盞燈燭,火光幽藍,極冷極寒,似乎能將人的魂魄也照出來。
而在那神臺之上則有一秘銀鑄造的神像,面容極為丑惡,半獸半人,披了一件烏邃大袍,上紋萬邪百獸,似有無窮無盡的妖魔精怪寄居在內,蠢蠢欲動,隨時都將涌入人間。
這神像肩頭則有一青隼站定,瞳如點星,神武非凡,僅僅是看了過來就讓拓跋彩不由自主地喉嚨發緊。
冷燭遍布的神臺之上另立木牌,刻有文字,為銀害靈祭上神。
這神像忽地開始震動,引得鐵灰氣機暴動,燭火搖晃,而后便見這神像隱沒,另有一著烏邃大袍,肩負青隼的男子行出,站在神臺之下。
此人生的極為貴氣,膚若白瓷,姿容俊秀,可偏偏眼神之中有一股經久不散的冷煞之氣,一經對視,極為駭人。
“原來是拓跋貴裔,倒是稀客。”
耶律壇的語氣稍冷,并不和善,一身紫府巔峰的氣機微微顯露,極為驚人。
‘修行「靈薩」,入了念國擔任祖靈果然另有好處,修為絲毫未損,反而有進.’
拓跋彩心緒一動,隱有感慨。
帝君下方的念國之中,共有三十六尊神位,以賜各家,供行將壽盡的紫府入內化神道,而除了三巫之外的修士入內,皆有弊端。
故而除了三巫修士,這念國之中所能容納的修士最高也就是紫府中期,一旦修五德之類到了四道神通,就斷然沒有可能再化祖靈。
如今的木葉神山之中,也不過有三位五法圓滿的祖靈,這位靈祭大巫就是其一。
這三十六尊祖靈說起來唬人,可一旦入了念國,性命不自主,便再也不能繼續修行,只如釋道的金剛一般,只是勝在保存了一身仙家神通和法術。
‘若是封鎖太虛,斷了勾連,兄長出手.殺上十來位也是輕輕松松。’
拓跋彩當年也考慮過入不入神山,畢竟她家身為古代帝族,也有名額,可到底還是算了。畢竟入了魔土還能繼續修行,求金也有望,而化入念國成祖靈可是真正的斷路。
她心思漸定,翻手取了一卷丹青奉于對方。
“此來是奉我兄長之命,特送了一卷畫作給大巫。”
靈祭的目光微微一轉,面上有了些笑意。
肩上的青隼當即掠下,化作一身著青金寶甲的神將,面容冷峻,腰懸金刀,此時闊步上前就將那一張畫卷取來,交于主人。
靈祭輕輕一抖,展開畫卷,便見其上所繪的是一片冷青色的荒石原野,天色蒼茫,夜朗星稀,在這原野的邊界隱隱可見一對大如山岳的暗紅瞳孔,如有狼伏。
在這圖卷的末端能看到一道印章,黃白吐光,印如玄馬,隱隱能看出元魏拓跋幾個古字。
“此為天狼伏原圖,乃是王兄登木葉神山,一覽北地,作了此畫,以紀舊史,今日特送于大巫。”
“好一幅畫配合神通,恐怕真能喚出天狼來,神通未滿就有如此神異,不愧是「己土」。”
靈祭心中悸動,他敏銳地感知到了這一副畫卷之中封存的東西,若是放出,恐怕真能變出一古代天狼之形來。
拓跋氏如今居于盛京南邊的白云福地,隱跡多年,若不是當初有大人出面保了一下,恐怕都要徹底滅族了。
即便如此,這一族也難奢望去重掌云代之地,只能困于福地之中。
可偏偏出了個拓跋厥!
若說如今大遼之中最負盛名的天驕,大致有個公論。
第一自然是那位天樞劍仙,尚是四神通,就能斬退北遼體魄第一的風延大將軍,又一劍使往生道法首天曇般俯拜,壓的白蓮凈土之中無人敢出頭。
如今這位去了古天庭的遺跡荒外閉關,恐怕距離圓滿不遠矣。
第二則就是這位拓跋氏的魏王了,道號元厥,社稷魔道傳人,修的可是己土,稷仙在上,太史紀形的己土,乃是五德之中仙妙變化第一的道統!
挑戰這位魏王的人物不在少數,鐵弗部的赫連長川,慕容家的慕容空,乃至于帝君最看重的嫡孫,大遼太子蕭砓都敗了。
故而這位魏王的名號越來越高,都稱他有魏太祖拓跋元業的風范。
剩下的人物則大都同這兩位拉開些差距,如大遼太子蕭砓,司白一脈的乘兌真人,往生法道的白蓮僧,以及那位淪落太真之手的愁汐劍仙,都是次一等的人物。
靈祭出身耶律一部,和拓跋家并無多少淵源,可這位魏王的墨寶實在難得,他眼下也就多了幾分耐心,笑道:
“有什么事需我耶律壇做的,元彩真人大可直言。”
拓跋彩的道號正是元彩,只是許久未有人這般稱呼了,她緩緩自懷里取出了一琉璃寶瓶,內盛一滴逸散雷霆的銀血。
“聽聞大巫手中有歸一魔道的至寶,又精于血脈源流之辨,故而想請大巫來測一測這滴血。”
她這話語剛落,廟宇之中的氣氛卻有些冷了。
“這是樂欲魔土的謀劃罷。”
靈祭那張如白瓷般的面上有了幾分怒意,將手中的畫卷重新遞出,冷冷道:
“我敬的是魏王血親,拓跋帝裔,可不是魔頭!你樂欲魔土干的是什么事,鐵原被你們舍棄了,那是我的侄孫!”
拓跋彩心中一動,瞬間就明白了。
這是在加價。
耶律鐵原不過是一旁支血脈,出身低微至極,若不是僥幸得了落蒼傳承,如今應當只是邊疆之上一小將。
要知道這些部族之中最重血脈之分,耶律壇身為耶律一部祖宗級別的人物,哪里會在意這一個旁支之中的親王。
甚至鐵遂就是耶律推出來應付離國的,恐怕是巴不得他去殉國,如今朝堂之中多有耶律家的人物借此事發揮。
“不知大巫有何要求?我道盡力為之。”
“也不是什么大事。”
靈祭的面色微微舒緩,全然沒了先前的怒意,只聽其悠然說道:
“我這一處還缺了一口紫府級別的化水寶池,以養魔怪,貴道若是能幫這一個忙”
“可以。”
拓跋彩答應的極為果斷,這都是小事,要知道天底下的化水靈物,除了南海普度,就屬她所處的樂欲最多。
‘要低了。’
靈祭神色微微一頓,早知道連那母子樹上的果子也要一顆,眼下卻是不好繼續開口了,畢竟他只有一個被俘的侄孫。
當下接過那一琉璃寶瓶,略略一看,心中就有了計較。
“這是.那位辟劫劍仙,許玄,許真人的血?”
“不錯。”
拓跋彩目有異色,沉聲說道:
“我道.欲要看一看其出身。”
“許氏血脈,本衍于姜,要想解許,還需自姜氏之中去看。”
靈祭倒是不急著動用那血炁至寶,而是看著那一滴銀血,悠然闡述起了許姓源流。
“姜氏乃是天下望姓,號稱金火臨照,乃是古代圣王苗裔,有過輔周、滅夏的大功績,如今也有大人居于金德正位。”
他咳了一聲,繼續說道:
“當年自姜氏之中下衍旁系,另立封國,改姓為許,便是此姓來源。”
拓跋彩心中一動,他卻未曾想過許姓能和姜氏沾上關系。
王謝張李,姜楊魏陶,這都是天下望族,就是尋常的金丹仙族也難以與之相比,說句不好聽的,她拓跋氏見之都要矮上不止一頭。
這位大巫緩緩取出了一形制古怪,上下疊合的血玉寶盤,其上雕刻萬靈真形,先民祭祀種種紋路,散著化不開的血氣魔光。
“許氏倒是未曾出過真君一級的人物,但厲害的神通也有不少。”
靈祭輕輕托舉起了那歸一血緣盤,同時敲碎了那琉璃寶瓶,取出那滴銀色寶血,慢悠悠地接引這血落于盤上。
“炎代有上魔將軍許竣夜,師承天殆魔業宗,是幽殆正統傳人;魏時有在兜天學道的大丹師許居靈,化丹為人,引得真君側目;還有大奉第一劍仙白棠許寒便是出自這姓,至火圓滿,殺力號稱奉代第一。”
他身為耶律氏輩分最高的一級,奉亡之時帝君證道,他耶律壇就已經得入木葉神山了,就此一直活到現在,知道的秘事可謂極多。
“劍仙,還真是傳承.”
拓跋彩稍稍搖頭,不想許氏往上追溯還能尋一位劍仙出來,甚至是至火劍仙,恐怕古來也就這一位了,難怪能在仙道大盛的奉代號稱殺力第一。
靈祭的目光卻愈發慎重了,他念動巫咒,緩緩剝離開來那一滴銀血之上的社雷,這過程極為麻煩,必須要他全神貫注才行。
要知道社雷殺的就是巫魔妖邪,而他卻是全都遭中,眼下也只能硬生生靠著修為去做這一件事。
過了少時,這一滴血上的銀光總算耗盡,變得赤紅,同下方的歸一血緣盤緩緩呼應。
與此同時,靈祭的身形也漸漸變得虛幻起來,隱隱同那一處念國相呼應,他既然知道許氏的源流,自然就要謹慎的多。
要是追溯到姜氏的大人頭上去,就是已經隕落的真君也能讓他吃不少苦頭,更別論在位的了。
雖然有牧靈帝君在,不可能把他靈祭怎么樣,但牽扯到真君還是不得不謹慎為妙,一旦有異,他就立刻歸于念國,斷了聯系。
那一滴血漸漸融入歸一血緣盤中,血光大盛,道氣流轉,隨著靈祭的巫術催動,寶盤之上卻沒有什么動靜,未有什么金火之光。
“看來只是沾了個許字,血脈已經偏太多,和姜氏沾不上關系。”
靈祭的心神都浸潤在這一道寶盤之上,感應此血,要知道這一道歸一血緣盤的妙用就是通過血脈感應,以確定其祖上是否有什么大人物。
而如今毫無動靜,足以說明這許玄的血脈不過凡俗,恐怕那赤云郡中的許氏血脈更是駁雜,和金火之姜扯不上關系。
“好了,你樂欲——”
他的心神自那寶盤之上散開,抬首欲言,可忽地怔住,眼前似有無窮無盡的清氣涌動,殿宇錯落,高懸云中,而在天際至高之處又有一到金赤大日高懸,炳光照耀。
“恒儀星!”
靈祭心中駭極,他絕對不會認錯,這就是昔日大夏羲華妖君所主掌的恒儀,也是那位恒光真君送入北斗的陽星!
“不對.他是姓許,又不姓風,哪里能招惹到這位炎代真君”
天中卻有一輛金白光輝流散的玄駕行過,九龍拉車,執掌韁繩的乃是一碧玉圣靈,神通隱動,掃向此見。
“你是何人,膽敢擅闖仙天!”
這神人怒喝一聲,嚇得靈祭縮了縮腦袋。
在這一片清氣之中,他渾身的法力、神通都通通消散,不起作用,和凡人也沒有任何區別了,眼下見著這神人更是毫無反抗之力。
“小小巫祝,是如何入我仙天的?”
自那車駕之中傳來一道冷冷的男子聲音,少陽金白之光涌動,化作萬千花朵,隨風飄搖,紫府巔峰的氣勢微微泄露,瞬間鎮壓靈祭。
這位耶律一族的祖靈心中大駭,更如見了鬼一般。
‘少陽!這地方有一位少陽圓滿的修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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